（靖苏靖）钢琴弦、提琴弓与指挥棒 （十六）
*交响乐团AU。小提琴家景琰和指挥长苏的爱情故事。无差。可订阅tag金陵交响乐团。此章主殊琰。
萧景琰默默把厨房收拾好，便带着庭生离开了。那时梅长苏正站在钢琴旁，低头看着那份揭露他身份的淡黄乐谱。
萧景琰离去的脚步声很沉重。
每一步都敲在梅长苏心头，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与伪装。他跌坐在地上，仰头靠着身后的钢琴。
一步。
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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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响。
又一响。
金陵歌剧院内演奏厅，上千名观众屏息静气中，迎来了缓慢而庄严的钟响。
是沉重而庄严的钢琴和弦，仿如古老教堂上神圣的钟响，昭示着造物主的伟大与人类的渺小。祂是超脱于尘世的力量，主宰人类无法挣脱的命运。人类心生畏惧，又盼祂垂怜。
首八个小节以钢琴独奏和弦，一反钢琴协奏曲先以乐团引入序章的常态，是《拉赫玛尼诺夫c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的标志。
金陵交响乐团向来以强调论资排辈闻名。去年冬天梁国备受瞩目的十九岁新晋小提琴家萧景琰入团，破了最年轻团员的记录，舆论大哗。没人想到时隔半年，金陵交响竟再让古典乐界大吃一惊。阳春三月，林殊以十七岁零一月的破天荒之龄，成为了与金陵交响在正式公演中合作的最年轻独奏家。
然而又并不那么令人意外。柴科夫斯基国际音乐比赛一等奖、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第一名和伊丽莎白女王音乐比赛第一名：获得了古典音乐史上前无古人、也大概后无来者的“世界三大音乐比赛”大满贯的林殊，绝对有与金陵交响合作的能力与号召力。
天之骄子、头角峥嵘，这样锋芒毕露的少年，有多少人明面上景仰厚爱，就有多少人暗地嫉妒不忿。
上千观众，各存各的心思，有纯粹来观摩这个少年如何出众的，有来寄托对梁国古典音乐未来厚望的，有来期待这个不可一世的少年遭滑铁卢的。
然而所有的期盼、仰望、嫉妒与不忿，在林殊奏出的十七下钟响面前溃不成军—
偌大的演奏厅只余下钢琴的钟鸣，随着倍弱到倍强的力度上的转变，每一个和弦都愈加厚重，愈加沉郁。是黑云压城城欲催、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所有人都被林殊的琴声拉扯着，堕入绝望沉郁的国度。
钢琴独奏的钟响不断加强凝重感，然后整个乐团昂然加入，震撼每一个观众的内心。
1897年，拉赫玛尼诺夫创作的《第一交响乐》初演后劣评如潮，拉氏备受压力，精神出现问题，萎靡不振，酗酒频频，无法再进行创作。他的心理治疗师达尔为他进行三年的催眠治疗，终于让拉氏从抑郁中康复，并在治疗后段中灵感并发，写下了《第二钢琴协奏曲》。拉氏以此曲献给达尔，并在初演时亲自弹奏，此曲从此不朽。
第一乐章，沉郁苦闷而又压抑，就如同拉氏自己沉沦于无法挣脱的抑郁痛苦之中。
第二乐章，肃穆舒缓，是协奏曲中最柔美的部分，抒情之深之美，难以忘怀。
第三乐章，华彩流溢，是拉氏在治疗期间灵感突发，以最快速度写完的乐段。而此乐章中的狂风骤雨，又呼应着乐曲开首的灰暗钟声。
刚刚入团不久的萧景琰，如今敬陪第一小提琴的末席。坐在林殊的正后方，中间隔了那么多小提琴手，他却始终遥遥望着那个坐在钢琴椅上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背影。林殊奋力涂上发胶却依旧并不贴服的黑发、落在他修长颈项上的汗珠、并不宽阔但也不是单薄的肩膀、还有他随乐曲流动飞扬的双手。
不知怎地，萧景琰觉得，林殊全神贯注地弹奏音乐的背影，还有他飞舞的双手，让他联想到了在战场上纵横往来的少年将军，舞手中长枪、挥斥方遒。
如果真有前生，林殊本当是雪夜薄甲，逐敌千里。他的爱人，生来便该如此耀眼夺目。他何其有幸，能与他相知相爱；何其有幸，能亲眼见证他踏上第一个巅峰；何其有幸，会在未来并肩走下去。
乐曲最后宏伟的大音阶结束了，林殊的双手随之而飞扬于空中，凤凰涅槃，展翅翱翔。
观众和乐手犹在梦中。
拉氏作品以技巧艰涩著称，可林殊的弹奏有如信手拈来，游刃有余，不但毫无失误，更是举重若轻，仿佛毫不在意地便能轻松驾驭。
可最让众人震撼惊讶的，并不是林殊的无双琴技，而是他琴声中饱满的感情。
褪去一年多前与金陵青少年爱乐合作时尚有的青涩，林殊感情表达有了惊人的成长，如今俨然出道多年的顶尖钢琴家：是十七岁的早慧和通透，而并非故作老练的世故。
没有人能够理解，为什么这个十七年人生一帆风顺的少年，能够把拉氏琴曲中的孤僻苦涩刻画得栩栩如生。十指飞扬间诉说的澎湃感情，竟似与拉氏神魂相交，又并非仅仅是表达拉氏的感情，而是林殊自己的痛苦与期盼。
是这个少年在无边苦海中的黑暗与绝望中浮沉。他的指尖在黑暗中摸索着希望，曾经痛苦不堪、曾经荆棘满途，却凭着不屈的意志与不甘沉沦的灵魂，挣扎而出。最终段朝气蓬勃处热烈激昂，那种希望是如此扣人心弦，带领着听者到达曙光所照耀的彼岸。
他敲下的每一个音符，都敲问着听者的灵魂：可曾记得生命中最痛苦压抑的时候？面对绝望之时，可有心怀盼望，昂首迎接惊涛骇浪？
很多观众不自觉间已是潸然泪下。
良久，才响起如雷的掌声，全部观众皆起立致意。
这是一场载入梁国音乐历史的演奏，是梁国古典乐界的一个巅峰 —— 可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林殊的巅峰：他才十七岁！没有人能想象林殊将来能达到什么高度，而今天，他们都见证了这一段灿烂之途的开端。
萧景琰去了林殊的化妆间等待。不久后林殊便破门而入，一把抱上了萧景琰，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语气兴奋：“景琰景琰，今天我弹得好吗？你喜不喜欢？”
萧景琰记得，半年前敲定了这次合作以后，林殊便埋首准备。有天他们得空，照旧带了几本书，坐在金陵古城墙下的草地上。萧景琰拿的是一本讲天体物理的砖头书，林殊带的是几本薄薄的诗集。
两人背靠着背静静阅读，后来累了便一起躺在草地上。
“景琰。之前我不是说一直抓不住拉二的感觉吗？我问过黎老师，他却说要我自己领悟。我刚在这诗集里看到一句，就…… 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么好？是那句？”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林殊的声音是难得的低沉，却带着萧景琰才察觉出来的期盼与希冀。萧景琰握住林殊的双手，是无声的认同与支持：如果将来你遭逢绝望，也请让我，成为你的希望吧。
萧景琰轻抚过林殊胸前的白袋巾，缓缓道：“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这就是我的感受。”
然后他在来不及反应的林殊的眉间落下轻吻，之后是林殊的薄唇，最后半跪下来，轻吻着林殊的双手。
林殊拉了他起身，也还了他一个细致缠绵的吻。
“你该走了吧，两小时后的飞机。在蒙特利尔要加油哦！回来我们再庆祝！合奏！”
两天后是蒙特利尔国际小提琴比赛，萧景琰要赶今晚凌晨一时的飞机。其实他并不一定要参与今日的演出，可是他怎能错过呢？
两人再紧紧相拥了一下，林殊道：“记得带上我送你的黑领结啊。”
“好啦，我走了，你也快出去见记者吧。回来再见。”
“嗯！回见！”
— 待续 —
*谢谢 @雪逸 GN的意见！
*出自匈牙利诗人斐多菲.山陀尔。鲁迅引用。
*这一章和下一章，是我开金陵交响这脑洞最早和最想写的片段。希望大家喜欢。
— 乐曲介绍—
*曾经想过让这一次林殊的演奏用有最难钢琴协奏曲之称的拉三（拉氏的第三钢琴协奏曲），也想过柴科夫斯基的第一钢协（就是林殊跟金陵青少年合作那首），最后还是决定用拉二。
因为拉二的主旨，是绝望中寻觅希望。
也因为它始终是我最爱的古典音乐作品，无可替代。私以为是对林殊和梅长苏最大的致意。
想听请戳： 这里
如果不想听三十分钟的完整版本，也请听一下日剧《交响情人梦》中节选的开头和结尾部分吧，才五分钟左右，绝对绝对值得一看，戳：这里，乐曲在37：40到41：16，节选了第一和第三乐章，39：56开始就是最终段。
从35：13可以看到钢琴独奏（男主角）的衣服配搭，大家脑补一下小殊；从36：28可以看到第一小提琴首席出来调音，就是景琰上位之后会做的事（虽然现在首席是聂锋哦！）；36：54钢琴独奏和指挥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