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心言关山横槊

本只打算看文,最后却忍不住自己动笔的文笔废

(林家父子)银枪(上)

*亲情向,林燮与林殊。

冬日的梅岭永远银装素裹,举目所及尽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

如此纯洁而高贵的白,掩盖了曾经鲜艳得似乎永不褪色的血迹。

今日大雪稍停,两人两骑正往梅岭奔驰。

当先者白袍银甲,手持银枪,身下烈马四蹄如飞,似是极享受这种雪夜飞驰的快意。

稍稍落后的那人倒不是军人打扮,一身水蓝长袍,显得他更有几分潇洒意味。

当先者终于缓了下来,伸手一指:“前面就是北谷,左边是聂大哥的绝魂谷,那边是…… 父帅的南谷。” 他低下了头,语声有点犹豫,问道:“蔺晨,你说到了泉下,故人还愿意认我么?”

蔺晨哀伤之余更感无奈,直至死前一刻,这人仍要纠结于梅长苏与林殊的分别么?他没有给予任何安慰,直接问道:“若是早知他们不愿相认,你还会选择这一条雪冤之路吗?”

梅长苏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时眼中又是那种蔺晨最熟悉的决绝:“会。”

蔺晨道:“那不就行了。你做的一切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的故人,” 想起了梅长苏每逢噩梦中的呼喊,蔺晨补了一句,“于你的父帅亦然。他怎会不认你?”

梅长苏看着手中银枪,嘴角带笑,笑容中是苦涩也是怀念,缓缓道:“因为从小我最怕的,就是让他失望了呀……”

林殊双亲位高权重,从小就没什么时间理他。父亲虽然严厉,却也颇为骄纵他,比如说,林燮从来不会要求儿子收敛锋芒,晨昏定省。除了违反仁义礼智的事,林殊做什么都可以—— 当然,要是闹得出格了,自然逃不过父亲一顿整治。

所以林殊的童年,要不是在和景琰玩遍金陵,就是从父亲的各个下属里学武,或者跟着黎老先生习文学琴。

这种放养下,林燮从来没有对儿子耳提面命过,可是林殊很尊敬也很崇拜这个不常在家的父亲。他知道父亲四处奔走,是为了家国天下,这就是对他最大的身教。

十三岁那年,林殊对林燮的称呼由“父亲”变成了“父帅”。相比以前,林殊多了很多时间与父亲相处 —— 因为由这一年起,他便跟着父帅上战场。

也是那一年,林燮在战场上中了流矢。虽然不致命,却在硬撑着直到战事收尾后昏迷了几天。林殊所在的小队在距离主军营较远的地方,知道消息后得了批准赶回来时,主帅帐里正躺着昏迷的父帅。

尽管军医说林帅情况不严重,可林殊依然很慌乱彷徨 —— 他是一个十三岁上战场便立下军功的天才少年,可同样地,他也是个一直以为威严如山的父亲永远不会倒下的孩子。他的父帅是赤焰军的主帅,是朝廷的柱石,也是他家里的主心骨。所有人包括林殊,都仰望着他甚至依赖着他。

可现在他倒下了。这种无助的感觉在林殊帮着军医解开父亲的上衣处理伤口时,又添了几分惊讶与难过。他上过战场,知道战争有多残酷,也受过些小伤,只是他从来不知道父亲身上有这么多伤疤,而蜿蜒着父亲身躯的淡红线条暗示了这些伤势在久远的当年几可致命。

林燮缓缓醒转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靠坐在床边、眼眶微红一直瞪着他看的儿子。林殊察觉到父帅醒来,连忙扶了父帅半卧半坐,又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林燮慢慢喝完了,问道:“小殊,怎么了?” 他可不曾见过自己那么骄傲的儿子如此难过的模样。

林殊眨了眨眼睛掩饰,闷声道:“我不知道您身上有这么多旧伤。”

原来是为了这个?林燮失笑,这小子是在担心自己吗?林燮反倒说起了景运二十九年西厉围困金陵,自己从北境南下勤王的事情。林殊听得入神,脸上神色倒没有那么纠结了,最后林燮道:“我右腰侧的刀疤,是西厉军队特有的佩刀留下的。小殊,有些事情,为父便是付出一切代价也在所不惜,你明白吗?”

林殊没有敷衍回答,他认真想了想,才点头道:“父帅,我明白了。” 然后头发被林燮好一顿乱揉,林殊怕牵连到父帅伤势不敢逃走,只得怪声求饶。

这样的父子温情时刻在林殊短短五年的军旅生涯中,其实颇为罕见。和对在金陵中横着走的小孩子林殊半严厉半放纵不同,林燮对从了军、成为了军人的林殊只余下了严厉。他愈是体会到儿子的军事才能是何等青出于蓝,便愈是担心他将来走上歪路,以惊世才华为祸朝纲。他对林殊的期望与担忧有多大,对林殊的要求便有多严苛。

所以林殊在随着累累军功以前无古人的速度升迁的同时,也因为犯过的错误承受了父帅很多可以称得上苛责的惩罚。而林殊并不会因为父帅的态度难堪难过,这倒不是因为他明白林燮的由衷,而是骄傲到骨子里的他,每次受了责罚知道了原委,只会加倍努力与谨慎,决不重犯。他只希望父帅能看见他变得更好、更优秀。

有几次是罚得格外重的,其中之一就是十五岁那年他在军营震断长剑,把剑锋碎片射向聂真。五十军棍砸下来自然难受得紧,但林殊委屈的不是这个。趴在床上养伤的三天,林殊翻来覆去只是在想父帅亲自监刑时冰冷的眼神,还有这次父帅的漠然:平常要是罚过了,林燮还会过来看一下,可这次没有,他甚至没有叫亲兵传任何消息,像是彻底遗忘了林殊一样。

三天过后林殊终于可以下床。晨光熹微时分,林殊咬着牙穿上军装,艰难地走到元帅帐前求见。林燮倒没有为难他,直接让他进帐,还请了同在军营的萧景琰过来。林殊行了礼便站在帐中,本想着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林燮倒是在景琰来了以后打破了尴尬的寂静,冷声训斥道:“看你这样子,是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挨打吧?”

林殊也不服软,直视着林燮的眼睛道:“我确实是故意让剑锋碎片射向聂真。父帅要罚,末将并无怨言。” “末将”两字咬得特别重,让坐在一旁的萧景琰听得胆战心惊:林殊这是吃了豹子胆还是吞了一肚子火药?

果不其然,林燮直接扔了案上的墨砚,在林殊脚边裂开,冷笑道:“毫无怨言?你是满腹怨言,觉得本帅小题大做了吧?我只问你一句话,你飞剑的时候聂真旁边站的是谁?”

在林燮提醒之前,林殊确实是没有想过父帅罚的不是挑衅聂真。林殊也确实很聪明,瞬间冷汗淋漓,因为他已大概猜到了父帅重罚的原因。

林燮逼问:“是谁?”

“祁王殿下!” 林殊向来不惧承认错误。

“祁王殿下为何在军营?”

“殿下是奉陛下之命巡视!”

“祁王殿下代天巡视,就如同陛下亲临,你却把剑锋朝向他的方向,以臣犯君,林殊你可真够胆子!别说是祁王,今天便是皇七子殿下代天巡视,也轮不到你往他身上扔飞剑!” 林燮转头对萧景琰道,“殿下,这番话我希望你也记得清楚。”

萧景琰低声应是的同时,林殊也突然跪了下来,双膝磕在地上的声响很清晰,可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膝上和身后的痛楚。

因为林殊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害怕得全身血液像是结了冰 —— 他第一次看见父帅眼眸中流露出如此深重的失望。

林燮委婉却坚决地请了很为好友担心的萧景琰离开,任由林殊继续长跪,自己坐在案后写奏报。

在恐慌之中,林殊其实不太记得当时跪了多久,只记得后来林燮走到了他面前,淡淡问道:“想明白了?”

林殊叩首,没有理会身后撕裂的剧痛:“是。末将谢父帅教训。” 这次是真的真情实意。

林燮又问:“知道要做什么了?”

林殊道:“末将明日向祁王殿下请罪。”

“起来吧。”

林殊很清楚父帅一定看见了他站起来时的艰难,而林燮没有伸手相扶,就这样看着儿子蹒跚地走出帅帐。

林燮轻叹:“小殊,终究你要学会自己站起来承担一切责任……”

林殊听不到林燮的自言自语。

林燮不知道林殊明白他的用意。

林燮也不知道,在步出帅帐的那一刻,林殊对着月明星稀的上天发誓,此生 —— 必不会再让父帅失望。

此事过后,林殊成熟了很多,抛下了年少得志的轻狂,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军功与众将士的爱戴。翌年赤焰军大胜大渝,十六岁的林殊获圣上与父帅批准,成为一营主将。那次陛下设宴与军中诸将共贺,一向并不贪杯的林燮喝了不少。无他,此次晋阳长公主不在,赤焰诸将平时自是不敢灌林帅酒,可这次在场的除了赤焰诸将还有其他军侯与边境四军将领,他们或者是真心庆贺也可能是存心看戏,不断的向林燮敬酒,而林燮大概是难得的高兴,竟然来者不拒。赤焰诸将见状自然也是不甘后人。

宴会结束时林燮也只是脸色微红。林殊跟在他身后出宫,一切本来很正常 —— 直至他们取了马匹,林燮突然倒下然后被反应敏捷的林殊垫着的那一刻。

林殊还在震惊到底发生了什么,林燮便靠在他身上、口里开始说起林殊听不清楚的胡话 —— 林殊又是意外又是好笑,原来今晚喝得比自己少很多的父帅是醉酒了吗?他一直不知道父帅酒量原来这么差,还远不如他呢!

林氏父子入宫向来不带随从,费了好一番功夫林殊才把靠在自己背上的父帅与自己弄到了同一匹马上,缓缓向林府走。

夏夜风凉,马声哒哒,林燮还在喃喃说着些什么,林殊本来甚是轻松写意,却在听清楚父帅醉语的那刻愣住了:“我跟你讲,我儿子可厉害了,十六岁就成了主将,比我还厉害……” 林燮说完以后便是一阵大笑,毫不掩饰笑声中的自豪与骄傲。

林殊从军以后,父帅对他说的,有责骂教诲,也有争论辩理,却从来没有这些话。而林殊再英才天纵再光芒万丈,也是一个深深希望得到父亲认同的少年,所以那一刻林殊心中惊涛骇浪般的骄傲与欣喜,岂是笔墨所能形容。

下马以后林殊半背半抱着,终于把沉重的父亲放在床上,尽管累得手脚微酸,他脸上还是挂着大大的笑容。

把父帅的盔甲解开、为他盖上被子,然后轻轻退出门外关上门时,林殊被巨大欣喜冲昏了的头脑终于重新开始转动,而他的笑容也僵住了。

两个月前在北境林殊和军中兄弟偷偷喝酒,不幸被父帅撞见,结果人人挨了军棍,林殊因为军阶最高,还被罚了翻倍。当时只道自己倒霉,现在回想,敢情治下一向宽猛并济的父帅独独对军中禁酒令眼里揉不下半点沙子,是因为他自己酒量不行咯?!

早已痊愈的棍伤似乎隐隐作痛,林殊只觉得这顿军棍挨得真特别冤枉!又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林燮第二天醒来便忘了昨晚的事,只道微醺下自己回了房间。他见林殊神色古怪问了几句,林殊只笑着不答。

虽然刚刚大胜,可北境依然局势紧张,父子很快便重赴边疆,林燮自然也忘了追问那夜发生了什么。

林殊永远也不会知道,当林燮在梅岭南谷身负重伤回光返照时,除了无可言说的悲愤、除了下了最后一道命令让将士“能活一个是一个”,心中想的是正是这件很无聊的事情。想着林殊的灵动的眼睛、想着笑着的儿子、想着他这一生都不会知道为何当日儿子笑的那般古怪了。

远方的北谷黑沉沉的,向来不敬鬼神的林燮在停止呼吸的那一刹第一次默祷:只愿林殊平安无恙,只愿林殊还可以笑 —— 那时候古灵精怪的笑容也好,平常见面时扬起的明亮笑容也好。

然后北谷冒起了烽烟,烧起了孽火。

林殊在被聂真推入雪谷的那一刻,想的是他大概辜负了聂叔叔的好意了。他很清楚地感受到地狱孽火一寸寸地撕裂他的肌肤、焚烧他的内脏;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凋零。

他不怕死,他不想死,他不愿死 ——

可最重要的是,父帅不亡,赤焰不灭。

为此他甘下无间地狱。

然而上苍的残酷并非它肆意践踏的蝼蚁所能想象。

林殊死了。可他的孤魂苟延残喘。

而父帅已亡。赤焰已灭。

— 待续 —
*别怪我捅刀,我写时也哭了。
*谢谢亲爱的瓶子GN @宣纸球-emep 文中不少林殊少年时的梗是我和她讨论脑补所得。【所以别只骂我捅刀啊喂!】
*不得不说,林氏父子的关系原作中描写不多,不少是我脑补的。
*梅岭一战走的原著向,因为我抗拒林燮叫林殊“为了赤焰军活下去”,这不是我心中的林氏父子;也是因为我觉得父子分开而死更加壮(大)烈(虐)【踢飞】。另外也是原著设定的聂真。
*爱林燮,爱林殊,有什么父子亲情梗不嫌弃的话可以跟我讨论找我写,一起愉快地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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